天下已定11
最近忘川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又丰富了许多。
其一，是汉宣帝来了忘川后，自己跑到了郊外盖了一座小房子。日日耕田劳作，不和任何人走动，就连曾祖母卫子夫上门也被拒之门外。
其二，是高祖吕后似乎大吵了一架，吕后把高祖的铺盖衣物全部扔到了大街上。据目击人称，刘邦被吕雉一个猛踹踢到了门外，想回头争辩，又差点被猛关上的门夹到鼻子。
众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听到的消息，好不热闹。
韩信推开大门，无视街对面树下站着的人影，迈步朝张良的住处走去。一双手突然伸出，拿走了上面一叠书页。
“真巧啊，我也要去子房那里一趟。”刘邦笑道。
韩信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和眼前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的人，强忍住了和他当街争执的冲动。
“……”韩信看了刘邦一眼，越过他快步向前走，将刘邦甩在身后。
刘邦嘴角的笑容更深，加大步伐追上韩信。
两人到了留侯住处，可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那里。
和张良对坐的人看到刘邦，手中握着的茶盏差点打翻。
“刘刘刘刘邦！？”萧何看到刘邦差点跳起来，直接跑路。
“哟！你小子怎么也在这？”刘邦把书本扔在席上，向萧何走去。
萧何后退了一大步，刘邦慢慢逼近萧何，戏谑道：“该不会…你是约好了？”萧何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液。
“哦？你想见谁啊？”刘邦逐渐贴近萧何，嘴角挂着笑，笑意未达眼底的眼睛，审视着萧何的脸。
萧何越过刘邦的肩膀，双目聚焦到刘邦身后的那人。
韩信穿着便服，此时已将书册放在桌案上，顺便把刘邦胡乱扔在席子上的那些整理好。
韩信寻着动静望去，与萧何对视，还没从萧何眼中读出什么。
“噗通！”萧何跪下，冲着韩信磕头。
刘邦冷脸凝视着一切。
“萧相国，您这是干什么？”韩信看着萧何的后背，俯下身双手搀扶萧何的臂弯，却被萧何反手抓住。
“淮阴侯…不…韩信…”萧何抬头，双目逐渐染上湿意，“我作为萧氏一族的宗主，感谢您的大恩大德！”
萧何复又俯下上半身。
韩信张大双眼，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，萧何俯下的身影出现重影……
“淮阴侯，陛下平叛归来，这庆功宴…”萧何看着韩信的后背，斟酌再三开口道。
“不必了。”韩信的视线从桌案的竹简移开，转身看向萧何。
“淮阴侯！”双手被握住，韩信抬头直视萧何的双眼。
韩信看着萧何带着恐惧强作笑意的眼睛，垂下了眼帘。
“陛下…”萧何握着韩信的双手颤抖着，“陛下希望见你一面。”
萧何从未登门拜访过，如今此番前来到底为何？韩信突然想起前不久内侍送来的请帖。
“侯爷，萧相国喜得重孙，特邀侯爷去参加百日宴呢。”
“嗯，放着吧。”未开启的请帖被丢在一边，亦逐渐蒙上了灰尘。
韩信看着萧何略带恳求的脸，陷入沉思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萧何的后背逐渐被汗水浸润后。
“可以。”萧何松了一口气，劫后余生后，心道至少吕后可以放过他的家人，悬在萧氏一族几百人头上的刀子可以收回了。
“我需要更衣，请相国到外等候。”
萧何在门外没等多久，韩信便来了。明明是赴宴，韩信却身着一身素缟，萧何喉头随之哽咽。
在牛车上恍恍荡荡，韩信低头看着自己的襟袍，嘴角带着一丝讥讽。自己无父无母，无子无女，亦无贴身之人，怕是身后无人会为他悼念，那便自己为自己哀悼吧。
萧何送韩信到长乐宫宫门外，深红色的宫门大开着宛如一张血盆大口。韩信一身缟白，缓缓通过宫门。
宫门即将合上的一瞬，萧何看到韩信扭头和自己对视，双目含笑，嘴唇无声的张合。
萧何眼眶发热，他双手作揖遮住自己的脸。他何尝不觉得愧疚？十几年的共事，大汉朝三分之一的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，何况那孩子还是他亲自举荐的。真是耻辱啊…自己耄耋之年，一生汲汲营营，却无法保护家人，甚至要诓骗一个还没自己儿子大的孩子赴死…但是他能怎么办呢？他看着还在襁褓里的重孙，看着家府四周看守的士兵，两厢之间的取舍早已决定下来。
“萧何，多谢。”谢谢你的知遇之恩，没有你也不会有后来的韩将军。信毅然赴死，也作当年之回报。
自此，这汉朝将与我无任何瓜葛。若是有来生来世，希望不要再遇见任何人。韩信决绝地跨入宫殿，刘邦啊……来世再也不要相见了。
之后的事情便如史书中记载一般。
他跪在大殿内，场面话还未说完，就被四周跑出来的侍卫捆绑着，拖到了昏暗的钟室里。
韩信被扔到编钟边，编钟受撞击发出沉重的声响。
“这个地方熟悉吗？你和那人当初在这里苟且是不是很快活啊？”吕雉面目狰狞地看着韩信，盛怒中她还是不敢直呼刘邦的名讳。
韩信闻言低低笑了起来，这更惹得吕雉气得发抖。
韩信双手被缚，一阵拉扯中，绑好的头发也散了些许。他朝后斜靠在钟上，讥笑道：“怎么？皇后对我那表妹出不了手，就找上我来了？”韩信黑沉的双目卓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，在黑暗的钟室里直视着吕雉。
吕雉一瞬间竟有些害怕，这是经历过沙场血洗的一双眼。长发垂在脸庞，在月光朦朦胧胧的映照下，逐渐地，吕雉眼里却看到了另一个女人。
“贱人！”吕雉徒然近身向前扬手。
韩信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女人掌掴的一天，尖利的指甲划过脸颊，脸上火辣辣得疼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吕雉突然转变了态度，她凑到韩信面前，她背对着宫室的烛光，可他仿佛看到了她狰狞着的脸，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：“你以为没有他的允许，我敢对你淮阴侯下手吗？”
韩信听完有一瞬间动摇，可是吕雉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。韩信抬起双目坦然地看着她。她只能在他清澈的眼中看到狼狈的自己，昂贵精致的衣服，干枯的身体，凹陷的脸颊…和那疯子一般的神情。
啊啊啊啊啊……如果没有你，我和夫君就不会这样貌合神离，没有戚夫人，没有汉朝……我和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地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。
你倘若死在云梦泽，戚夫人也不会仗着你背后的楚军如此猖狂，甚至吹着枕边风撼动盈儿的皇位……
你该死，你该死……你为大汉尽完最后的那点职责后就应该死了，为什么要活着！
吕雉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色，随后，手起刀落，韩信觉得颈部剧痛。他倒在血泊中，触目所及皆是红色。
血腥味很快充斥着整个钟室，吕雉的鼻尖微动，似乎被刺激到了一般，不停地大声吼叫着。
“你该死！你该死！你早在云梦泽的时候就应该死了，你为什么还要活着？！……为什么还要活着回到长安！”
韩信闻言还想张口说些什么，可是气管被戳破了，血随着嘴一张一合间不停地流出来。一片黑暗中，只听得到半断的气管中传出来的呼吸声。
是啊，为什么，刘邦……我也想问你。为什么不杀了我，要把我强硬地绑到长安……内心有个隐约的想法，但是这怎么可能呢？我是一个软弱的人，一直想着问你，可却一直没有去做。呵，看来无论过了多久，我还是当年那个人人嘲笑的胯夫……
可惜，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，也不可能亲口问你了。
浓浓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，意识逐渐模糊。
只愿你我，永生永世，再也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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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缘更文，催更是动力哈哈哈
预计下一章开始同居（？）生活，看高祖漫漫追信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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